时钟的指针悄悄指向五点三十分,距离春分时节的日出尚有三十分钟,大气折射出的晨昏蒙影已经提前将深蓝的曙光播撒在天空之上。
卧室刚刚离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窗外传来清晨鸟雀的啼鸣声。
周万语从地板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当然了,这不是因为他有睡地板的癖好。
他依靠日出前微蓝的光线,隐约看清了眼前把自己从床上踹下来的罪魁祸首。
“我说,我不记得有让你叫我起床啊?而且你这方式也太粗暴了。”他勉强睁开朦胧的双眼。
妹妹以鸭子坐的姿势坐在他大腿上,穿着白丝裤袜的屁股压着他的膝盖,双手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摁在床沿:“为什么你这种人会有女朋友啊?”
“什么叫[你这种人]啊?你是有多看不起我?”
“长的又丑,脑子又笨,素质差没朋友,个子矮鸡鸡短,整天自慰打游戏,唯一的优点就是有个漂亮可爱聪明懂事的妹妹,怎么会有人眼瞎了看上你?”
“说实话我对你的诽谤侮辱已经习惯了,不过我建议你对自己还是得有点自知之明比较好。”
妹妹恼怒地揪着他的衣领使劲晃,把他的头“咣咣”撞在床沿上。
“好痛!你疯啦?”周万语大呼。
“立刻分手!”
“不可能!”
妹妹双手往侧面一甩把他摔在地上,骑在他的胸口怒道:“不然杀了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什么奸夫淫妇啊?你侮辱我可以,不许侮辱我女朋友!”
“你们连那种恶心的事都做了,还说不是奸夫淫妇?”
“啊……”周万语忽然一愣,她说的是那天我被白秋雾骗上床的事吧,我和白夏云还没做过呢,不能冤枉她啊,“没有,我们没做过。”
“骗人!我在门外都听到了!”妹妹愤怒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委屈。
“你……你听到了?”周万语愕然。
“你还想狡辩吗!?”
“不……其实是有误会的……”他挣扎着想起身。
妹妹双手抓住他的手腕按在地上,让他无法挣扎:“你还想骗我?”
“不……呃……只是有点难以启齿……”
“说。”
不行,不能说。他仔细思考了一下,说出真相的话,万一妹妹去告诉白夏云,我就完了。
周万语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表情:“你杀了我吧。”
啪。
他脸上挨了一记耳光。
“你打我干嘛?”虽然妹妹用的力气不大,一点也不痛,但是被妹妹扇耳光让他感到很屈辱。
“哼。”
啪。
他又挨了一记耳光。
“去死吧。”妹妹冷冷地说,站起身抬起右脚,以一股要让渣男绝育的气势往他胯下踩去,势如破竹杀气腾腾。
“等等等等!停停停!”周万语惊恐地大叫。
妹妹的脚瞬间停下,阴沉着脸,又轻轻踩了上去,在他胯下按压。
“呃……”胯下传来一股奇异的触感,妹妹的白丝小脚隔着薄薄的睡裤摩擦他的裆部,好像在用脚丈量形状。
他忍不住硬了起来。
“变态。”察觉到脚下的异物逐渐变大变硬,妹妹小声骂了一句,又重重踩上一脚,红着脸跑出了房门。
周万语无力地瘫软在地上,只有胯下坚硬如铁。
校园日常乏善可陈,晚自习结束,同学们鱼贯而出离开教室,周万语左手撑着脑袋,右手继续在卷子上奋笔疾书。
这次月考考砸了,为了不被班主任请家长,下次必须得考好点,虽然说只要正常发挥的话应该就行,但保险起见,每天还是多花点时间学习吧。
他一边想一边转着笔,回家的话肯定会忍不住打游戏,就在教室里学好了。
同学整理书包、谈笑的声音渐渐稀疏,最后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支笔在纸上孤独的沙沙声。
平时总觉得教室里嘈杂闷热,原来只有自己的时候,会这么冷清啊。
值日的学生离开时关上了大部分灯,只留下他头顶的两根灯管亮着,勉强驱散了一方黑夜。
他抬起头看向前方,一张张课桌上堆满了书本笔记,纷纷隐没在寂静的黑暗中。
春日的夜晚分明很温暖,他却觉得空旷又冷寂,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身后忽然传来了书本翻页的沙沙声。
除了我还有人放学之后留在教室里?
他转过头,看见青暮雪低垂眼帘,专注地写着作业,几抹散乱的青丝从眼前垂下,透过缝隙隐约可见长长的睫毛在微微摇晃,像青光流动的蝉翼。
倏忽间他看得呆住了,如果要给他身边女生的外貌评分,两姐妹和他的妹妹都属于“很好看”那个范畴,而青暮雪则美得接近于绝世的艺术品。
周万语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他不是在看同学而是隔着透明玻璃遥望博物馆中珍藏的名画。
按说一直盯着女生是种不太礼貌的行为,但是会有人觉得盯着艺术品不礼貌吗?
他的视线在青暮雪身上停留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对这诗意般美貌的认可与憧憬。
青暮雪察觉到身前的视线,微微抬起头,瞳孔澄澈如水:“怎么了?”
周万语恍然从错觉中惊醒,好像偷看答案被老师发现的考生,慌忙低下头移开视线:“没有,没什么。嗯……你每天晚上都留在教室里学习吗?”
青暮雪点了点头,平静地回答:“嗯。”
周万语有点想问为什么,又把话憋回了肚子里,青暮雪一直寡言少语,在她面前周万语不敢说太多话,总担心问多了会被讨厌。
他转过身看着桌上的试卷,不知为什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我有几道题不会,可以请教你吗?”青暮雪说。
周万语忽然打了个激灵,青暮雪话音清冷,却让他的内心微微躁动起来。
“可以啊。”
青暮雪拿着作业来到他同桌的座位上,步履姗姗悄无声息,好像生怕惊扰了教室里遗落的灰尘,她把卷子放在两人中间,凑近脑袋,垂下的鬓角在周万语眼前轻轻晃动。
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偌大的教室依然空旷、黑暗、冷清,但似乎有股令人透不过气的暖意悄然蔓延,他深吸了几口气才稳住心情,讲完题目。
“谢谢你。”青暮雪拿着卷子又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过了一会儿,周万语收拾东西准备回家,青暮雪也不约而同地整理着书包,两人一起离开教室。
青暮雪还是一如既往冷着一张脸不说话,虽然很默契地跟在周万语身边,但一副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明明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却像高悬天外难以企及的孤星。
周万语很乐意安静地欣赏她的美貌,没有出声打破这份古怪的沉默。
在校门口分别时,青暮雪忽然开口:“你以后都会留下来吗?”
“啊……会啊。”周万语原本只想坚持个一两周就回归正常,但是听到她的话后不知为什么就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嗯。”青暮雪低头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两人就此分别。
回家的路上周万语买了两杯蜜雪冰城的草莓雪王大圣代,边舔边想,为什么我会答应她以后都会留下来?
我似乎……对她有好感?
不过,我已经有女朋友了,那这份好感也只能停留于此,不能再进一步了。
他下定了决心,又觉得有点惋惜,也不知道这么漂亮的女生以后会便宜了哪个男人,她会嫁给某个有钱却粗鲁的中年人么?
她这样清冷疏离的女孩最终也会结婚生子,变成沾染上柴米油盐的家庭主妇么?
想想就有点难过啊。
周万语回到家,转动钥匙打开家门,却发现家里有隐约的争吵声,于是循着声音来到客厅。
“你说你学这个东西有什么用?”父亲板着铁青的脸,把一块数位板“啪”地摔在餐桌上。
妹妹站在父亲面前,嘴唇咬紧满脸通红,低着头气呼呼地瞪着数位板。
母亲站在一旁,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游移,神色紧张又担忧。
“怎么了?”周万语惊讶地问,但是没有人回答他。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妹妹张大了嘴喊道:“我学画画怎么了?我将来就是要当画家!”
“画画?你学这个找得到工作吗?你养得活你自己吗?”父亲声音不大,却沉重得似乎能震落屋顶的灰尘。
“你凭什么说我找不到工作?你了解美术吗?你什么都不懂就别对我指手画脚!”
“我不懂?你知道什么人会去学画画吗?都是成绩不好脑子不灵,考不上正常学校的失败者,你要当失败者吗?”
妹妹红着眼睛,肩膀剧烈颤抖,歇斯底里地吼道:“你才是失败者!”
她伸出手臂猛地扫过餐桌,一摞碗碟被扫落地面,尖利的破碎声划破空气,瓷碗轰然崩裂残片四溅。
母亲连忙上前拉开两人,把丈夫按在椅子上:“好了好了,你少说两句,先消消气。”
接着又把女儿拉到客厅一角,低声说:“我们都理解你,不是不让你学美术,但是你也知道,学美术很花钱。我们上个月买了一套摇号房,是将来给你和你哥的,刚付完首付,现在家里实在没有多余的钱供你学美术了,你也体谅一下父母,好不好?”
周万语看着客厅里的三人,有些不知所措。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平时大大咧咧喜欢插科打诨的父亲这么严肃的样子。
父亲点了一根烟,阴沉着脸不说话,妹妹吸着鼻子满腔怒火,甩动肩膀挣脱了母亲的手。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父亲敲了敲烟灰,说道:“你想学画画,可以啊,你自己想办法,我没闲钱给你。”
“我自己学!不需要你!”妹妹甩下一句话,冲回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这……”周万语左看右看,有些窘迫。
“她听不进我们的话,你去安慰一下你妹妹,好好说话,别让她伤心。”母亲拿来扫帚,一边清理地上的碎碗一边对他说。
“嗯,好。”他点了点头,扫了一眼边抽烟边叹气的父亲,匆匆离开客厅。
他敲了敲妹妹的房门,一道声若巨雷的“滚”字迅速轰出房门,震得他脑袋一缩。
“我给你买了圣代。”周万语贴着房门小声说。
房门开了,妹妹低着头把他拉进去,又重重关上门锁住。
妹妹双臂抱着膝盖蜷缩在床上,红肿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前方。
他在床沿坐下,妹妹没有开灯,他就着月光勉强望向妹妹房间的墙壁。
墙上贴满了各种各样他不认识的动漫和二次元游戏海报,还有大量妹妹自己画的画,有铅笔画,也有用黑水笔画的,有黑白的也有彩色的。
墙角的纸箱里一幅幅画堆积如山,但他知道,这些画对比妹妹用数位板在电脑上画的数量只是九牛一毛。
画这么多画要用多久?
几年?
几千个夜晚?
几万个小时?
眼前花花绿绿的墙壁是妹妹用无数个日夜拼出的梦想,这世上本不该有任何理由阻止她拿起画笔。
他挖了一勺草莓冰淇淋伸到妹妹嘴边,妹妹眼睛依然没有看他,但张开嘴啊呜一口吃了下去。
“你想好走这条路了吗?做美术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联考、校考、高考,你面对的压力不会比普通学生少。”
“滚出去。”
“呃,你误会我了,我不是想劝你放弃。”周万语想了想,问道,“昨天在鸡鸣寺,你许的愿望是成为画家吗?”
“关你什么事?”妹妹目视前方没有看他。
“我来帮你实现它吧。”
妹妹忽然肩膀一抖:“你怎么帮我?”
“你学美术需要钱吧,缺多少?”
周万语这几年的压岁钱攒了好几千,平时自己都舍不得花,但如果能帮妹妹实现梦想,他不会有一丝犹豫。
虽然平时总和自己拌嘴,但她毕竟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独一无二的亲妹妹,是比任何人都特殊的存在。
“我下个月想去美术集训,然后五月份参加美术中考,集训大概要三万块。”
周万语突然心里一凉,准备好的漂亮话卡在了喉咙里。三万?差的也太多了……学美术原来这么贵么?
“呃……你需要参加集训么?我看你画的挺好的啊。”周万语尴尬地说道。
“但我没有经过系统学习啊,素描什么的都不会,总不能考试的时候给他们画动漫吧?”
“哦,这样啊……”
他皱了皱眉毛,怎么办,三万怎么也凑不出来啊……
妹妹突然抱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怀里。
“哎,你干什么?”他吓了一跳,忽然发现怀里的妹妹在微微颤抖。
“哥……帮我……”妹妹抽泣着说,眼泪像潮水般涌出。
“你别哭啊……”周万语有些不知所措,妹妹还是头一次对他这么亲密,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妹妹的脑袋,妹妹的头枕在他胸前,泪珠从他的领口处钻进去,滑出一道道滚烫的痕迹。
钱不够这种事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他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背。
“真的吗?”妹妹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嗯,相信我。”
妹妹更加抱紧了他的身体:“谢谢你……哥……”
周万语笑了笑:“你是我妹妹啊,不许说谢谢。”
“嗯。”妹妹把身体蜷在他腿上,双臂环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偷偷亲了一口,留下一个草莓味的唇印,小声嗫嚅着,“哥,我……你。”
“你说什么?”周万语没听清最后一句话。
“没什么。”妹妹红着脸,又把脑袋钻回了他怀里,一口一口吃着他喂过来的冰淇淋。
妹妹的脸庞被清冷的月光微微照亮,气息渐渐变得平稳,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炽热的身躯也冷静下来,像熟睡的小猫乖乖地依偎在他怀里。
但周万语心中却不那么平静了,动动嘴皮子在妹妹面前夸下海口很简单,问题是,去哪里搞三万块啊?
他安顿妹妹睡下之后,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看到父亲依然坐在客厅里抽烟。
父亲朝他招了招手,神色忧虑地说:“我刚给你转了六千块钱,我跟你妈现在能凑出来的就这么多,你明天问问你妹妹,这些钱够不够,要是不够,我也没办法了。”
周万语惊讶地问:“爸你不反对她学美术了?”
父亲苦笑着摆了摆手:“反对啊,但是有什么办法?看见她那副样子我也心疼啊。记得别告诉她是我给的,别让她以为闹一闹就什么都有了。”
“嗯,我知道了,这些钱应该够了。”
“那就好,美术这条路不好走,你将来多照顾照顾你妹妹。”父亲抽完最后一根香烟,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了客厅。
周万语答应了父亲,回到房间,却苦恼得睡不着觉。
其实不够啊,算上我的压岁钱,也还差两万左右,怎么办……
翌日,周万语照常来到教室,女友也照常向他打招呼。
等等,是不是可以找白夏云借钱?她家开一百万的保时捷,拿两万出来应该不难吧?这好像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他转过身,看向后桌的女友。
“怎么啦?”白夏云察觉到男友的视线,抬头看向他,白秋雾也扫了他一眼。
“呃……没什么……”他又迅速转了回去。
不行……找女朋友借钱,太丢人了吧……开不了口啊……原来借钱是这么难的事……
他握起拳头又松开,又掐了掐大腿,却怎么也下不了决心。
啧……不行啊……
课间,他一个人来到教学楼的天台,双手紧紧握住边缘的栏杆,望着远处的高楼与蓝天。天台的凉风刮过脸庞,他却紧张得满脸是汗。
不行啊……无论怎么斟酌措辞,总觉得只要一开口,就特别丢人。
“你怎么了,一个人来天台吹风,不会是想不开吧?”
周万语回过头,看到白秋雾正悠闲地朝他走来。
本来没有的,现在的确是想不开了,而且我还要留下血书“罪魁祸首是白秋雾”。
他冷着脸说:“跟你没关系。”
“不一定吧,看你有什么心事的样子,说不定我能帮你?”
烦死人了,赶紧把她赶走吧。
“给我两万块。”
“可以啊。”白秋雾淡淡地说。
“你说什么?”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白秋雾。
“我说可以啊,可以给你两万。”
“你说真的?”
“真的啊,不过是有代价的。”
“切,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好心。”周万语又一脸不屑地转过头。
“我知道了,你在纠结要不要找姐姐借钱。”白秋雾走到他身旁,扶着栏杆望向他。
“你猜错了。”他嘴硬地否认了,因为不想看这家伙得意的样子。
“是么?不过,你也想错了。”
“我想错什么了?”
“姐姐拿不出两万元的。”
“为什么?你能拿得出来,她拿不出来?”周万语不相信这家伙的鬼话。
“姐姐一直存不下钱,零花钱一到手就被她吃吃喝喝花光了。不过,我的零花钱一直攒着,两万对我来说不多。”
“真的假的?你家开一百万的保时捷,资产得有几千万了吧,夏云她平时没有两万块么?”
“真的啊,不骗你。”白秋雾一脸无辜,“我和姐姐毕竟还是未成年的学生,你觉得家里会给我们多少自由支配的钱?我家是比普通人富一些,但也没富到可以随意挥霍的地步。”
周万语不了解富家女平时的生活,无从判断她说的真伪,但从逻辑上来讲似乎没什么问题,此刻有点被忽悠住了。
“当然喽,你也可以向姐姐借钱试试,我估计姐姐不惜偷家里的钱也会给你带过来吧。”白秋雾漫不经心地说。
周万语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让她去偷钱。”
白秋雾微笑着说:“那就对了嘛,我猜你也不会同意这种事。所以,你想要钱的话,只有找我喽。”
“呃……”周万语对她还是有本能的抗拒。
“怎么样,还在犹豫?你没得选了啊。”白秋雾继续蛊惑。
周万语思前想后,最终屈服了:“那好吧……但是,我短时间内还不了你钱,高考结束后,我会打工还你的。”
“我不要你还钱,钱对我又没什么用。”白秋雾目视远方,左手扶着栏杆,右手撩着耳边的碎发。
“那你白给我钱?”
“你想得美,我不是说了要代价吗?”
“什么代价?”周万语忽然有些不安,上次的“代价”他被迫接受了,总觉得这次自己又落入了这女魔鬼的陷阱。
白秋雾直直地盯着他,眼里是深不见底的笑意:“来做个交易吧,两万元买你一夜,怎么样?”
“你……你开什么玩笑!?”周万语震惊地连连后退。
白秋雾一脸无所谓地说:“怎么?你不会觉得自己亏了吧。拜托,处女都卖不到两万诶,你还想卖多少?你既不是处,技术也不行,还早泄,我都觉得你该倒贴钱给我。”
“不是多少钱的问题啊!我要是同意了,那我不成……不成……”
“成鸭子了。”白秋雾及时接话。
“你……要我卖身?”周万语难以置信地说。
“你处男都给我了,再让我睡一次有什么关系?”白秋雾朝着他步步逼近。
“我是你姐姐的男朋友啊!”周万语继续后退,背部撞在了墙壁上。
“那又怎样?你哪来那么多无聊的伦理道德?这么喜欢守规矩,你不如穿越到周朝去当三从四德的封建妇女好了。”
“不行!”周万语斩钉截铁地说,“你侮辱我也没用,我才不是你这种为所欲为没底线的疯子!”
“好吧好吧,道德卫士。”白秋雾摊了摊手,转身就走,“那两万元,你自己想办法吧。”
周万语突然慌了,连忙喊住她:“等等!能不能再商量一下,换个条件吧,这个真不行。”
“我就要睡你,别的免谈。”白秋雾头也不回地走了。
“喂!等一下!”周万语焦急地喊道,眼睁睁看着白秋雾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他伸出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去。
深夜,周万语拿着手机坐在床边,屏幕上是白秋雾的聊天框,他打好了一行字,大拇指悬在发送键上,却按不下去。
觉得自己好似前苏联战略核潜艇里掌控核反击系统的操作员,控制中心里红灯闪烁,刺耳的警报声显示美国人的五颗核弹来势汹汹,此刻全世界的命运都悬在他手里的大红按钮上。
忽然响起了一道“咔哒”声,吓得他从床上弹了起来,手一抖差点按下了发送键。
妹妹开了条门缝探头探脑。
“我靠你吓死我了!我差点把核弹射出……不是,差点把消息发出去了。”
“什么消息?”妹妹走进来,疑惑地问。
“呃……没什么。”他佯装镇定,把手机屏幕熄了放到一边,心想总不能说我为了你准备和白秋雾签卖身契吧。
妹妹坐到他旁边,脸色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哥,我的学费……”
周万语立刻解释:“我还在想办法,你别着急,我一定能给你凑出来。”
“不是。”妹妹低头端坐双腿并拢,两手放在膝盖上,悄悄握成拳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哥,你不用替我凑钱了。”
“啊,为什么?”周万语懵了。
“嗯……我不打算学美术了。”妹妹小声说。
“啊?你不是一直想当画家吗?为什么突然不学了?”他吃了一惊。
“嗯……因为,我发现自己太任性了,总是给你添麻烦,也不听爸妈的话。我想了很久,决定去给爸爸道个歉,我也长大了,不能再任性下去了。”
“但是,你就要这样放弃一直坚持的梦想吗?”周万语心情有些复杂。
“就……当个普通爱好吧,我不想总给你们添麻烦。本来,梦想也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总说什么梦想梦想的,也很幼稚吧,我不能一直做个幼稚的小孩。”妹妹一副轻松的语气,可是眼角却在发颤,她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等等,你真的要放弃?”
“嗯,哥,你不用为我凑钱啦,省下来三万能买好多东西呢!”
妹妹嘴角上扬语气欢快,眼睛里却满是落寞,瞳孔中堆积的难过好像要溢出来。
周万语呆呆地看着妹妹走出房间,看着她关上房门的手微微颤抖。
原来,摧毁一个梦想只要三万块……
梦想……是这么廉价的东西么?
琉璃般生辉的梦,也如琉璃般易碎。
妹妹最后的表情在他眼前久久不散。
他按开手机屏幕,死死地盯着白秋雾的聊天框,把那条犹豫了很久的信息发了出去。
“你的交易,我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