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鸣虚有兄弟姐妹这件事,卡比拉是知道的。
“我的名字叫葛鸣虚,‘葛’是我的姓氏,我有一个哥哥,还有一个妹妹,看起来有一个家庭,然而……这一切都不属于我。”
葛鸣虚低垂着眼眉,抿紧嘴唇,讲起了她的身世。
“我跟我的兄弟姐妹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我生在孤儿院……啊,卡比拉,你还不知道什么是孤儿院对吧?就是专门收留那些没人养没人爱没爹没妈的人的地方,我从来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我一出生就被他们丢在孤儿院门口给抛弃了。”
就像流浪猫似的,葛鸣虚面露苦笑。
“我的哥哥比我大三岁,他是……”用词到嘴边,葛鸣虚突然犹豫了起来,片刻,她咬牙继续说道,“我的哥哥是那两个人的第一个孩子,一个人享受着所有的关爱,最好的待遇,他想要什么,那两个人就给他什么……呵,出生为世上最重要的男性,他可真是享福啦。”
葛鸣虚冷笑,冰冷的言语里透着一股受伤的委屈。
“诶?”然而卡比拉·派西亚听到后却懵懵懂懂地问道,“为什么男性是这个世上最重要的呢?”
“啊?不都是这样的么?”葛鸣虚被卡比拉突然打岔有些措手不及。
“世上最重要的应该是女性才对,在我家那边凡是生出女孩的都要比生出男孩的要高兴,因为女子生来就是要维系这个世界的。”卡比拉想了想祭司姐姐从小对自己的教导后又说,“我们一个森林精灵的女孩子按规定可以明媒正娶一个同族的丈夫,以及不限上数的异族侍夫呢,娶一个丈夫外加一百个侍夫按照规定都是没问题的。”
“可、可是男人生来就是比我们女孩子强壮,还要去工作养家糊口,女孩子不但弱小还会怀孕只能待在家里……”措手不及的葛鸣虚有点慌,尽管心里有各种不满的想法,可遇到这个问题时她还是下意识地照着这个世界教给她的话连忙争辩道。
“你们地球怎么会有这种没道理的事,重要的任务就全都应该全部交给强大的女人,弱小的男人只需要安心地待在家里被妻子保护好孩子照料家庭就行了。”卡比拉·派西亚理所当然地说道,“而且正是因为只有女孩子会怀孕才比世上谁都显得重要呀,男性弱小,以至于需要我们女孩子站出来悉心照料,在我们家乡就算是同性的女孩子嫁为人夫一同组建家庭养育侍夫与孩子们都是常见的事……”
“打住,打住,这不是重点!咳咳!”莫名幻想了一下自己被卡比拉明媒正娶为丈夫,组建家庭养着一堆侍夫孩子的情形,葛鸣虚就感觉自己快遭不住了,娇俏的脸颊羞得快滴出血,连忙咳嗽一声,闭着眼睛语速飞快地继续讲述道,“总之,我那个想要什么好吃好玩就有什么臭老哥,那个小屁孩四岁那天突然说‘我想要个妹妹’!于是那两个人就带着他到孤儿院去挑妹妹,然后他就看到我了。哼……算、算那个家伙有点眼光,好死不死的挑中了我这个最糟糕的选择,我迟早有天要他迟后悔自己小时候幼稚的决定。”
葛鸣虚谈到自己兄长时的语气有点奇怪,有些逞强。
“可是,谁想到,我才被领养没多久,回到家里,才跟兄长一起生活几个月后,我就又多了个多余的妹妹……”“多余”这个字她咬得很重,葛鸣虚缓缓地转过头,眼神不善地瞥视着正被阿莉埃诺尔死死压制在身下挣扎的黑发少女,葛鸣虚磨着牙齿,一个字一个字,恨恨地吐出一个名字,“葛,铭,雨。”
葛铭雨,这个名字刹一听上去,和葛鸣虚的名字很相似。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不要盯着我行不行?我犯恶心。”葛铭雨戴着黑白的京剧面具,诡异的面具歪了一下,诡异的面具冷笑道,“尤其是被你这种连族谱辈分都不配入的死野猫用恶心的眼神一直觊觎地盯着,我都快吐了。”
在葛鸣虚的家乡名字一般由三个部分组成——通常来说是三个字,有时候也不一定。
第一个部分是姓氏,一个家族源远流长、万世不变,姓氏的终结也意味着家族血脉的终结。
第二个部分是辈分,叔父与姑母,长兄与小妹,孙子与孙女,同一辈分的人用同一个字以表明他们之前血缘关系的尊卑有序。
第三个部分是名字,这才是象征一个人在家族中独立形象的地方。
在共和国古老的东方大地上,许多讲究宗族名分的家庭一般都要按照这个规则命名,葛鸣虚和他的兄弟姐妹都是同一辈分因此该用同一个辈分字。
然而葛鸣虚和葛铭雨,这两个字听起来相似,写起来却不同。
她们这代的辈分是“铭”,葛鸣虚的兄弟姐妹都以“铭”作辈分,然而葛鸣虚的辈分字却是“鸣”——此乃同音的通假字。
“你顶着我们家的姓氏,吃我家的,穿我家的,却始终不允许用‘铭’,只能用一个可笑的‘鸣’来替代,就意味着你从来不是我们葛家的血,只是区区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咱家看得顺眼顺手养的野猫野狗而已,改不了吃里扒外的本性——啊不好意思,你本来就是,葛鸣虚~像你这么低贱卑微的家伙要到哪里得到呀!”
被葛铭雨讥骂一通,葛鸣虚不怒反笑:“呵,你就当我是你们葛家的野猫野狗吧,这吃里扒外的野猫野狗,老娘还真就当定了。”
葛鸣虚缓缓走到葛铭雨面前,蹲下来,消音手枪的枪管拍了拍她脸上的黑白面具。
“不过我现在更好奇的事,咱们堂堂葛家大小姐,现在怎么放下了矜持,突然成了孔家的走狗了?还成为了什么……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啊!心魔,这名头……可真不乖哦。”
啊,讨厌的妹妹,讨厌的孔氏集团,双份的讨厌叠加到一起,收获到的是无与伦比的憎恶。
像是抚摩小猫小狗一样,葛鸣虚抚摸着葛铭雨那久违的、熟悉的青丝,过去小时候的岁月里葛鸣虚经常为这漂亮的头发梳理,现在抚摩着这熟悉的手感她却只感到极度的恶心。
葛鸣虚摘掉了她的面具,黑白面具下,那比自己印象中成熟了许多,却依然熟悉的少女面庞正含恨地瞪着自己。
她突然一把攥住头发,头发扯着头皮,将葛铭雨拉起来,强迫她仰望自己。
“呜!”头发被扯住的葛铭雨发出悲鸣。
但更疼的还在后面。
啪!
葛鸣虚放下自己的手枪,直接一巴掌扇过去,把葛铭雨俏嫩的脸蛋打得响亮,一耳光下去,脸颊刺痛,鲜红若滴血。
“啊!鸣、鸣虚!”卡比拉被葛鸣虚的举动吓了一跳,“她可是你的妹妹呀!”
“跟我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的妹妹。”葛鸣虚挥了挥疼痛的手,感觉不解气,准备再来一记,“一条对着孔氏集团唯命是从的母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