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沙鸢要塞瞭望塔上唯一一名士兵终于等来了换班的人。
“你迟到了整整两个小时!”年轻的士兵有些愠怒地对换岗的老兵说道。
“你还真的来了啊……”老兵苦笑着说,“昨天我不是说了吗?排班表和上面的交接签名唯一的作用就是年底寄给领主大人然后被他放进一辈子不会打开第二次的档案盒里。你该请我喝酒,幸亏我留了个心眼过来看看,否则你这个死脑筋恐怕要站到天黑了。”
“我是不会在交接表上签字的。”新兵不悦地说。
“没关系,每年要上交台账的时候,执勤班里玩21点输了的那个会做这件事。”老兵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年轻人,你要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我年轻的时候和你一样,凭着一腔热血和王都的虚假宣传来到了这个‘艰苦偏远’又‘责任重大’的‘北门锁钥’。实际上,如果你没有乡愁的话,在这里当常备兵是整个王国最舒坦的职业。”
“舒坦?就这个荒凉的地方?”
听到新兵的疑问,老兵露出了玩味的笑容,竖起一只手指摇了摇,解释道:“你昨天来报道的时候没经过镇上吧?明天你休班之后,或者如果你等不及了,我去和百夫长打个招呼你今天就能歇班,我带你去镇上转转。”
“这种荒漠边境小镇有什么好去的?”
“小镇?”老兵的嘴角咧得更开了,“那里的繁华程度可不亚于王都哦。”
…………
……
街角的一处旅店已经有两三天没有对外营业了,它迎来了每年一度的被人包场的状态。这家位于旧街区的旅店曾经是北境最豪华的馆驿,现在已然丢掉了这个头衔,成为了“小镇”一隅一座不起眼的建筑。原因是近十几年巨贾富商纷至沓来——起先是皮肤黝黑的沙漠游民商队,后来是把生意铺遍全世界的各色侏儒,到后来甚至连大洋彼岸的金发白人和深居山脉之巅的矮人也带着他们的帆船与货车加入了行列。
在当地人反应过来之前,他们的家乡已然成为了连接东西的商贸中心,原本半天时间就可以用足迹丈量的小镇,甚至需要雇佣马车才能在街区之间穿梭。没人知道为什么边远小镇会吸引如此多商队远渡重洋,有人说这是国与国之间的贸易协定,有人说这里出产其他地区没有的贵重商品,还有人说这是文化入侵的一部分。当然,这些捕风捉影的市井流言没有一个成为定论。
一位身着侍女服饰、蒙着面纱的妙龄少女径直走进店门,她有着黑亮柔顺的长发,一对微尖的耳朵在发丝间时隐时现,茜色的双瞳中闪烁着知性的光华。
少女白皙的肌肤显示她并非包下这间旅店之人的同乡,但老板没有怀疑她的身份,放任她上楼前往那位贵客的房间。毕竟,像住在这里的人那般富可敌国的商贾,满世界搜罗侍女也是情理之中。只不过,旅店老板对没有被面纱遮住的上半部分面容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而且不止一次。
少女推开了二楼最大的那间客房,里面坐着一个皮肤黝黑的西方人。
“好久不见,先生。”少女进门寒暄道,“您的生意比去年更兴隆了。”
“好久不见,使者小姐。”远道而来的商人站了起来,满脸堆笑,“多亏了你和那位未曾有幸得见的炼金术师大人。”
他是少女近几年来生意上唯一稳定的合作伙伴,也是历任中最令少女满意的一个。那些唯利是图的侏儒虽然表面上不吝惜钱财,但总是不知僭越为何物地朝商品的生产工艺和生产者伸手;而乘船渡海而来的东方人迫于关税和运输成本习惯性地拼命压价,少女只有在觉得自己需要锻炼谈判技巧的时候会偶尔找他们几次;至于那些相对贫穷的矮人,十年前他们能提供及技术价码还算诱人,但如今他们的“前沿科技”已经没有引进的价值了。
几经筛选,眼前的中年胖汉在少女心中的人才市场里笑到了最后。他不是开价最高的,但他是最了解少女的规矩并且最愿意遵守的。
少女快速打量了一下迎接自己的商人,他比去年的时候又胖了不少,身上的衣帽也更加艳丽多彩,十个手指上至少都戴了两枚戒指,已经到了影响手指活动的程度了。在商人的家乡,这种体面到显得庸俗的穿着是只有会见比自己还要尊贵之人才会穿戴的,相比之下,自己的一身女仆装则有些轻视对方的意思,这让少女稍稍对这位合作伙伴有些愧疚。不过,和接下来要谈的生意相比,这点儿愧疚还不算什么。
在少女打量商人时,对方也在做同样的事,可以发现,商人初见少女时兴高采烈的神情消退了一些,甚至露出了担忧的眼神。
“使者小姐……”商人看着少女手中根本没塞满的小包,“该不会,这次的商品只有这些吧?”
“您不幸言中了。”少女将小包打开,从中取出四瓶装有浅绿色溶液的玻璃瓶,“这就是全部的了。”
“这……”商人难掩失望的神色,“我没想到,今年竟然这么不顺利……”
“很抱歉,先生。但我必须强调,这种商品极难制作,即使是我的主人也只能将成品率控制在一个较低的数字上。”少女不卑不亢地说,尽管相对于以吨计量的原材料,这四瓶算上容器也没超过20盎司成品显得不是那么有说服力。
“唉……就这些,刚刚够上回的成本和车马费啊。”商人微微摇了摇头。
少女没有回应,根据她掌握的行情,对方想要回本的话,只需要其中一瓶就够了。她没有反驳,只是因为她并不想浪费太多时间讨价还价,她必须在一小时内离开,太阳下山之前,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商人挥了挥手,几个佣人从隔间出来,他们小心翼翼地捧起瓶子,用放大镜仔细查看瓶口的密封,然后将瓶子轻轻放入塞满了柔软填充物的巨大金箱子里。
检定与装箱的全过程,商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连眨眼都没眨,因为瓶子里的每一滴溶液,都是他下半生的荣华富贵。
这些小瓶子里装着的是东大陆乃至整个世界最高级的媚药,它能够给服用者提供近乎无限的精力与体力,强化肉体与精神上的快感。和那些空有“高级”名头的媚药不同之处在于,它在给予人欲仙欲死的美妙体验同时,完全没有任何副作用,即使过量使用——虽然不可能有人如此阔绰,也不会损伤人体,更不会产生依赖性。无论自己开价有多么夸张,都会有人用两倍的价格求购。商人也曾试过仿制,他找遍了西方最顶级的药剂师相助,但除了白白浪费了一瓶媚药之外毫无收获。时至今日,他唯一的货(cai)源(shen)就是眼前这位侍女装的“使者小姐”和她背后那位不曾露面的炼金术师。
“来谈谈今年的生意吧。”等那几位佣人回到了隔间,少女才出声将商人的目光勾回来,“之前请您帮我留意的事……”
“啊?哦哦!关于秘银的事啊……”被商品勾住了魂的商人在少女的呼唤下如梦初醒,他擦了擦额角的汗,说道:“很遗憾,我托人拜访了很多学者和魔法师,他们一致认为世界上不存在秘银这种矿物,是虚构的东西。虽然通过悬赏获得了不少被声称是秘银的东西,但经过鉴定,不是锡就是铅,最像的也不过是施了魔法的银块。调查报告在我的副手那里,现在让他拿来吗?”
“不必了,附在清单里一并给我吧。”少女并无表现出半点失望,仿佛这个结果在她的预料之内,“请问今年的原料,您能为我们提供多少?”
“比去年多一倍。”商人笑道。
虽然今年的交易不尽如人意,但商人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了,他搜罗了所有能找到的货车,压榨了其中九成的运力来为对方提供原材料,想必明年那位炼金术师不会让自己失望了。
一想到明年说不定将有堆满自己桌子的诱人小瓶子,商人无法掩饰喜悦地笑出了声。
…………
……
两条街之外的另一间建筑里,商人梦寐以求的场景正在上演。
床边的桌子上,东倒西歪地散落着十几个空瓶子,瓶底剩余的那些浅绿色溶液与西方商人保险箱中的至宝是同一种东西。
房间正当中那张很有情调的粉色大床上,一位面露微笑的粉发少女缓缓扶起了怀中眼神迷离的年轻娼妓,以拇指挑开瓶塞,将一瓶价值大概抵得上这名头牌以全盛时期的门市价工作十年的媚药喂进娼妓的嘴里。
如果被那位远道而来的西方巨贾看见这些千金难换的顶级媚药被当做补充水分的饮料被粉发少女肆意挥霍的话,他恐怕会搬出自己幼年时只在贫民窟里听到的恶毒诅咒,不过如果他知道粉发少女就是使者小姐口中的“炼金术师大人”,他一定会献上十二万分的感谢和赞美。
因为连日的不间断“接待”而耗尽了体力和精力的娼妓在喝完媚药的几分钟内就又变得面色红润、呼吸急促,而下体的变化更加明显。她的视线开始聚焦,近处便是包下了自己长达一星期的客人的面容——那是一张不输给身为头牌的自己的美颜,修剪成姬发式的整齐刘海在她的眉眼边轻摇,长及大腿的粉色秀发即使被细密的汗水浸湿,仍不改它们的光泽与顺滑。独具风格的长睫毛之下,那双淡金色的眼瞳仿佛永远都不会疲惫,魅惑的眼线再次点燃自己想要与她恒久缠绵的欲火。
“还好吗?”粉发少女轻声问道,温暖的气息拂过娼妓的耳边。
不知是不是媚药发作的原因,娼妓觉得被眼前之人拥入怀中,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安心与沉沦之感。
“我们,继续?”
粉发少女温柔地笑着,说出了不能被拒绝的提议。
…………
……
斜挎着菜篮子的使者小姐大大方方地走进了娼馆,在接待大厅里,她看见了一个半推半就被中年大叔拉到前台的年轻人。
那个中年大叔自己认识,是要塞的驻军,他带来的那个年轻人应该就是今年的新兵了吧。使者小姐多看了几眼新兵的脸,将他的外貌细节记入了自己的脑内备忘录中。
使者小姐所侍奉的主人并不擅长也不愿意与人过多交际,但她的兴趣又不允许她完全离群索居,如何在此基础上满足自己的主人就是使者小姐的工作了。
上至炼金的原料买入、市场和政局的必要调查,下至今天晚上要做什么菜,有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好像比与主人相遇之前还要忙。坐在等候室的长椅上,沉浸在这难得的闲暇中的使者小姐不由得回想起了往事。
那时,作为主人的新玩具,使者小姐刚一痊愈就切身体会到什么叫“爱不释手”。在此之前,使者小姐自认为体力还算不错,然而她的主人三个月完全没有间断的床上生活刷新了她的认知。现在回想起来,那无疑是自己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什么都不用去思考,什么都不用去忧虑,只需要投身于主人的怀中,听从主人的每一个命令,接受主人热烈、疯狂、甚至有些扭曲和恐怖,但甜美无比的爱欲。
“女仆小姐又来了啊,在等主人吗?”
“啊……是的。”柜台员的搭话将使者小姐的思绪拉回现实,“请问,主人预约的服务时间是不是快结束了?”
“嗯,如果不加钟的话,还有半刻……啊不对,你的主人的话,一般是‘加天’才对呢。”柜台员调侃道。
使者小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主人的随性她在了解不过了,如果主人临时起意想多和娼妓小姐姐们缠绵几天,不光意味着使者小姐可能要浪费一人份的食材,而且要费心费神安抚留守家中从长发的缝隙中怨念满满地窥视这个世界的死病娇。说实话,使者小姐有些应付不来。
“女仆小姐真是漂亮呀,你来我们这儿的话一定能当上头牌的哦~”柜台员半开玩笑地挖角,“反正你家主人也经常来,一举两得。”
“好意心领了。”使者小姐礼节性地笑了笑,然后瞬间收住笑容,以示她对这个“邀请”的不满。
叮铃——
门铃声响起,提醒使者小姐她的主人终于从寻欢所出来了。
“呼……神清气爽~”穿戴整齐的粉发少女丝缇拉满面红光进入等候室,一点儿也看不出有疲惫的神色,“啊,你来啦,等很久了吗?”
使者小姐起身行礼:“我也是刚刚来,主人。”
“别这么拘谨,菲儿。”丝缇拉邪魅一笑,一把揽住自家女仆的腰肢,以热烈而不显粗暴的动作将她搂入自己怀中,“我不是说过嘛,行礼要这样。”
说着,丝缇拉就吻上了菲儿的双唇,唇际还残留的些许媚药悄无声息地渗入女仆的舌尖,剂量大概是起效后刚好能让菲儿坚持到回家后才无法忍耐的程度。
樱唇分离之后,菲儿非但没有埋怨之意,反而如同醉意微醺般面露羞涩,身体也不由得向主人的怀中紧贴了几分。这不是媚药的效果,与主人接吻这件事本身就能勾起她无上的幸福。
“柜员小姐,结账喽~”
丝缇拉移动到柜台办,始终没有撒开臂弯中的女仆。
“嗯,您的账单在这里。”
女仆看了一眼账单上的“总计”项,打开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里面大部分是金灿灿的最高币值金币,那是她刚刚谈成的交易中当场提现的部分。还有少量银币与铜币,则是她刚刚买菜时破开的零钱。
“不用那么精打细算~”丝缇拉从钱袋里直接取出一枚金币,放在柜台上,“不用找了,多余的那些是我对柜台小姐你美貌的赞赏~”
还在凑数目的菲儿露出了苦笑,她把已经拿在手上的零钱放了回去,扎紧袋口。
在因巨大的惊喜而语无伦次的柜台小姐道谢声中,二人携手揽腕走出了娼馆。
转过一个街角,闹市区便被她们甩在了身后。丝缇拉将忍不住并拢双腿的菲儿抱起,刚才还端庄大方的菲儿,双腿之间早已因媚药起效而变成了一片水乡泽国。
“啊……主人……我……”
菲儿的脸颊一片绯红,就连呼出的紊乱气息,都夹杂着火热的情欲。
那是丝缇拉已经习以为常的美艳媚态,尽管经过了如此漫长的岁月,她仍然会为此而心动不已。
“今天辛苦你了。”
“这是……我应该……”
“别说话。”丝缇拉轻声安抚欲火焚身的菲儿,“谢谢,回去之后……”
后半句话没有说完,不过菲儿已经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样的幸福未来。她已然淫欲难耐,但自由的双手并未伸向自己的股间,而是用力抱紧了主人的脖子。
“我爱您,主人……”菲儿在丝缇拉耳际吐露没有半点杂质的真情。
丝缇拉微笑着,迎着夕阳踏上回家的路。